第八十回
原文:
詩曰：
瘟癀傘蓋屬邪巫，疫癘閻浮盡若屠。列陣兇頑非易破，著人狂躁豈能蘇。
須臾偏染家家盡，頃刻傳尸戶戶殂。只為子牙災(zāi)未滿，穿云關(guān)下受崎嶇。
話說哪咤上了風(fēng)火輪，前來關(guān)下搦陣，大呼曰：“左右的！傳與你主將，叫龍安吉出來見我！”徐芳聞報，令龍安吉出陣。龍安吉領(lǐng)命，出得關(guān)來，見哪咤在風(fēng)火輪上，心下暗思：“此人乃是道術(shù)之士，不如先祭此寶，易于成功?！饼埌布淋娗皢栐唬骸皝碚呖墒悄倪迕?？”道罷，哪咤未及答應(yīng)，就是一槍。哪咤的槍赴面相迎。輪馬交還，只一合，龍安吉就祭四肢酥丟在空中，大叫：“哪咤！看我寶貝！”哪咤抬頭看時，只見陰陽扣就如太極環(huán)一般，有叮當(dāng)之聲。龍安吉不知哪咤是蓮花化身，原無魂魄，焉能落下輪來。倏然此圈落在地下。哪咤見圈落下，不知其故。龍安吉大驚。正是：
鞍鞽慌壞龍安吉，豈意哪咤法寶來。
話說哪咤又現(xiàn)出三頭八臂，祭起乾坤圈，大呼曰：“你的圈不如我的，也還你一圈！”龍安吉躲不及，正中頂門，打下馬來。哪咤復(fù)加上一槍，結(jié)果了性命。哪咤梟了首級，進營來見子牙：“取了龍安吉首級?！弊友来笙?。
且說報馬報知徐芳，徐芳大驚。只見左右無將，朝廷又不點官來協(xié)守，止得方義真一人而已，──“如之奈何？”忙修本遣官，赍赴朝歌。不表。忽見左右來報：“府前有一道人要見老爺?！毙旆济髁睿骸罢垇??！鄙贂r，見一道人，三只眼，面如藍(lán)靛，赤發(fā)獠牙，徑進府來。徐芳降階迎接，請上殿，與道人打稽首，徐芳尊道人上坐。徐芳問曰：“老師是那座名山？何處洞府？”道人曰：“貧道乃九龍島煉氣士，姓呂，名岳。吾與姜尚有不世之仇，今特來至此，借將軍之兵，以復(fù)昔日之仇?！毙旆即笙玻骸俺蓽楦｝R天，又有高人來助！”治酒相待。一宿晚景不提。卻說次日，呂岳出關(guān)至營前，請子牙答話。報馬報入中軍：“啟元帥：有一道人請元帥答話?！弊友啦恢菂卧溃愿溃骸包c炮出營。”來至營前，看見對陣乃是呂岳，不覺可笑。豈意子牙兩邊眾門人一見呂岳，人人切齒，個個咬牙。子牙曰：“呂道友，你不知進退，尚不愧顏！當(dāng)日既得逃生而去，今日又為何復(fù)投死地也?！眳卧涝唬骸拔医袢諄頃r，也不知誰死誰活！”只見雷震子大吼一聲，罵曰：“不知死的匹夫！吾來了！”展開二翅，飛在空中。好黃金棍，夾頭打來。呂岳手中劍急架忙迎。金咤步行，用雙劍劈頭砍來。木咤厲聲大罵：“潑道！不要走！也吃吾一劍！”李靖、韋護、哪咤眾門人一齊擁上前來，將呂岳困在垓心。怎見得，有詩為證，詩曰：
殺氣迷空透九重，一干神圣逞英雄。這場大戰(zhàn)驚天地，海沸江翻勢更兇。
話說眾門人圍住了呂岳，呂岳現(xiàn)出三首六臂，祭起列瘟印，把雷震子打?qū)⑾聛?。眾門人齊動手救回。子牙把打神鞭祭起空中，正中呂岳后背，打得三昧真火迸出，敗回穿云關(guān)來。呂岳進關(guān)，徐芳接住，安慰曰：“老師，今日會戰(zhàn)，其實利害。”呂岳曰：“今日出去早了，等吾一道友來，再出去，便可成功?！痹捳f子牙進營，見雷震子著傷，心下又有些不悅。且自不題。
只見呂岳在關(guān)上，一連住了幾日。不一日，來了一位道者，至府前對軍政官曰：“你與主將說，有一道人求見。”軍政官報入，呂岳曰：“請來。”少時，一道人進府，與呂岳打了稽首，與徐芳行禮坐下。徐芳問呂岳曰：“此位老師高姓大名？”呂岳曰：“此是吾弟陳庚，今日特來助你，共破子牙，并擒武王?！毙旆挤Q謝不盡，忙治酒款待。呂岳問陳庚曰：“賢弟前日所煉的那件寶貝，可曾完否？”陳庚答曰：“為等此寶完了，方才趕來，所以來遲；明日可以會姜尚耳?！闭牵?/p>
煉就奇珍行大惡，誰知海內(nèi)有高明。
一宿晚景無詞。只至次日，呂岳命徐芳選三千人馬，出關(guān)來會子牙，徐芳親自掠陣。不表。
且說子牙升帳，與眾門人曰：“今日呂岳又來阻吾之兵，你們各要仔細(xì)?！闭h間，左右來報：“楊戩轅門等令?！弊友纻髁睿骸傲顏??！睏顟靵碇翈で靶卸Y畢，言曰：“奉命催糧無誤?！弊友涝唬骸叭缃駞卧烙謥碜枳〈┰脐P(guān)?！睏顟煸唬骸皡卧滥耸鞘C之士，何敢又阻行旌？”話猶未了，只見軍政官來報：“呂岳會戰(zhàn)?！弊友烂髁畛鰻I，率領(lǐng)眾將，與諸門人隨子牙來至營前。呂岳曰：“姜子牙，吾與你有勢不兩立之仇！若論兩教作為，莫非如此，且你系元始門下道德之士。吾有一陣，擺與你看，但你認(rèn)得，吾便保周伐紂；若是認(rèn)不得，我與你立見高低。”子牙曰：“道友，你何不自守清凈，往往要作此業(yè)障，甚非道者所為。你既擺陣，請擺來我看?！眳卧劳惛M陣，有半個時辰，擺成一陣；復(fù)至軍前，大呼曰：“姜子牙請看吾陣！”子牙同哪咤、楊戩、韋護、李靖上前來。楊戩曰：“呂道長，吾等看陣，不可發(fā)暗器傷人?！眳卧涝唬骸盃柲诵≥呏?。我自用堂堂之陣，正正之旗，豈有用暗器傷你之理！”子牙同眾人往前后看了一遍，渾然一陣，又無字跡，如何認(rèn)得。子牙心中焦躁：“此必是不可攻伐之陣，又是左道之術(shù)?！弊友篮鋈幌肫鹪妓馁剩骸敖缗脐P(guān)下遇誅仙，穿云關(guān)底受瘟癀?！薄按四鞘俏榴リ?？”乃對楊戩曰：“此正應(yīng)吾師元始之言，莫非是瘟癀陣么？”楊戩曰：“待弟子對他說?！倍松套h停當(dāng)，回至軍前。呂岳曰：“子牙公識此陣否？”楊戩答曰：“呂道長，此乃小術(shù)耳，何足為奇！”呂岳曰：“此陣何名？”楊戩笑曰：“此乃瘟癀陣。你還不曾擺全；俟擺全了，吾再來破你的。”呂岳聞楊戩之言，如石投大海，半晌無言。正是：
爐中玄妙全無用，一片雄心付水流。
話說楊戩言罷，同眾人回營。子牙升帳坐下，眾門人齊贊楊戩利齒伶牙。子牙曰：“雖然一時回得他好看，終不知此陣中玄妙，如何可破？”哪咤曰：“且答應(yīng)他一時，再作道理。況且十絕惡陣與誅仙陣這樣大陣，俱也破了，何況此小小陣圖，不足為慮?！弊友涝唬骸半m然如此，不可不慎。古人云：‘人無遠(yuǎn)慮，必有近憂?！M可因其小而忽略?！北婇T人齊曰：“元帥之言甚善?！闭h間，左右來報：“終南山云中子來見。”眾門人曰：“武王洪福齊天，自有高人來濟此陣之急也。”子牙忙迎出轅門，接住云中子。二人攜手，行至帳中坐下。子牙曰：“道兄此來，必為姜尚遇此瘟癀陣也?！痹浦凶有υ唬骸疤貫榇岁嚩鴣??！弊友狼飞碇x曰：“姜尚屢遭大難，每勞列位道兄動履，尚何以消受。”因請教：“此陣中有何秘術(shù)？當(dāng)用何人可破？”云中子曰：“此陣不用別人，乃是子牙公百日之災(zāi)。只至災(zāi)滿，自有一人來破。吾與你代掌帥印，調(diào)督軍事。其余不足為慮。”子牙曰：“但得道兄如此，姜尚便一死又何足惜，況未必然乎！”子牙欣然，就將劍、印付與云中子掌管。只見左右傳與武王，武王聞知云中子說子牙有百日之災(zāi)，忙至中軍。左右來報。云中子與子牙迎接上帳，行禮坐下。武王曰：“聞相父破陣，孤心不安。往往爭持，致多苦惱，孤想不若回軍，各安疆界，以樂民生，何必如此？”云中子曰：“賢王不知，上天垂象，天運循環(huán)，氣數(shù)如此，豈是人為，縱欲逃之不能。賢王放心。”武王默然無語。
且不言云中子與子牙商議破敵，且說呂岳進關(guān)，同陳庚將二十一把瘟癀傘安放在陣內(nèi)，按九宮八卦方位，擺列停當(dāng)；中立一土臺，安置用度符印，打點擒拿周將。正與陳庚在陣內(nèi)調(diào)度，見左右來報：“有一道人要見呂老爺?！眳卧涝唬骸笆钦l？與我請來?！鄙贂r，那道人飄然而至。呂岳一見李平來至，忙迎住，喜曰：“道兄此來，必是來助我一臂之力，以滅周武、姜尚也?！崩钇皆唬骸安蝗弧Ｎ姨貋韯衲?。吾在中途，聞你擺瘟癀陣以阻周兵，我故此特地前來，相勸道兄。今紂王無道，罪惡貫盈，天下共叛，此天之所以滅商湯也。武王乃當(dāng)世有德之君，上配堯舜，下合人心，是應(yīng)運而興之君，非草澤乘奸之輩。況鳳鳴岐山，王氣已鍾久矣。道兄安得以一人扭轉(zhuǎn)天命哉。子牙奉天征討，伐罪吊民，會諸侯于孟津，正應(yīng)滅紂于甲子。難道我李平反為武王，不為截教，來逆道兄之意？道兄若依我勸，可撤去此陣，但憑武王與子牙征伐取關(guān)。我們原系方外閑人，逍遙散淡，無束無拘，又何名繮利鎖之不能解脫耶。”呂岳笑曰：“李兄差矣！我來誅逆討叛，正是應(yīng)天順人。你為何自己受惑，反說我所為非也！你看我擒姜尚、武王，令他片甲不回。”李平曰：“不然。姜尚有七死三災(zāi)之厄，他也過了；遇過多少毒惡之人，十絕‘誅仙惡陣，他也經(jīng)過；也非容易至此。古云：‘前車已覆，后車當(dāng)鑒。’道兄何苦執(zhí)迷如此？”李平五次三番勸不醒呂岳，此正是：
三部正神天數(shù)盡，李平到此也難逃。
話說呂岳不聽李平之勸，差官下書，知會姜尚，來破此陣。使命赍戰(zhàn)書至子牙行營，來至轅門。左右報入中軍，子牙命：“令來?！笔姑林熊?，朝上見體畢，呈上戰(zhàn)書。子牙拆開展玩，書曰：
“九龍島煉氣士呂岳致書于西岐元帥姜子牙麾下：竊聞物極必返，逆天必罰。爾西岐不守臣節(jié)，以臣伐君，以下凌上，有干綱常，得罪天地；況且以黨惡之象，屢抗敵于天兵，仗闡教之術(shù)，復(fù)屠城而殺將，惡已貫盈，入神共憤。故上天厭惡，特假手于吾，設(shè)此瘟癀陣。今差使致書，早早批宣，以決勝負(fù)。如自揣不德，急早倒戈，尚待爾不死。戰(zhàn)書至日，速乞自裁?！?/p>
且說子牙看罷書，將原書批回：“明日決破此陣?！眮硎诡I(lǐng)書，回見呂岳。不表。次日，云中子在中軍請子牙上帳，用三道符印，──前心一道，后心一道，冠內(nèi)一道；又將一粒丹藥與子牙揣在懷中。打點停當(dāng)，只聽得關(guān)外炮響，報馬報進營來：“有呂岳在營前搦戰(zhàn)。”子牙上了四不相，武王同眾將諸門下齊至軍前掠陣。真好瘟癀陣！怎見得，有贊為證，贊曰：
殺氣漫空，悲風(fēng)四起。殺氣漫空，黑暗暗俱是些鬼哭神嚎；悲風(fēng)四起，昏鄧鄧盡是那雷轟電掣。透心寒，怎禁他冷氣侵人；解骨酥，難當(dāng)他陰風(fēng)撲面。遠(yuǎn)觀似飛砂走石，近看如霧卷云騰。瘟疫氣陣陣飛來，水火扇翩翩亂舉。瘟癀陣內(nèi)神仙怕，正應(yīng)姜公百日災(zāi)。
話說子牙至陣前曰：“呂岳，你今設(shè)此毒陣，與你定決雌雄。只怕你禍至難逃，悔之晚矣。”呂岳忙催開金眼駝，仗劍飛來直取。子牙手中劍急架忙迎。二人戰(zhàn)未及數(shù)合，呂岳掩一劍，徑入陣去了。子牙催開四不相，隨后趕進陣來。呂岳上了八卦臺，將一把瘟癀傘往下一蓋，昏昏黑黑，如紅沙黑霧罩將下來，勢不可當(dāng)。子牙一手執(zhí)定杏黃旗架往此傘?？蓱z！正是：
七死三災(zāi)扶帝業(yè)，萬年千載竟留芳。
話說呂岳將子牙困于陣中，復(fù)出陣前大呼曰：“姜尚已絕于吾陣，叫姬發(fā)早早受死！”武王在轅門聞呂岳之言，慌問云中子曰：“老師，相父若果絕于陣中，真痛殺孤家也！”云中子曰：“不妨，此是呂岳謬言。子牙有百日之災(zāi)?！敝灰姾筮吥倪濉顟?、金、木二咤、李靖、韋護、雷震子一齊大呼：“拿這妖道碎尸萬段，以泄我等之恨！”呂岳、陳庚二人向前迎敵，大戰(zhàn)在一處。只殺的陰風(fēng)颯颯，冷霧迷空。怎見得：
這幾個赤膽忠良名譽大；他兩個要阻周兵心思壞。一低一好兩相持，數(shù)位正神同賭賽。降魔杵，來得快，正直無私真寶貝。這一邊哪咤、楊戩善騰挪；那一邊呂岳、陳庚多作怪。刀槍劍戟往來施，俱是玄門仙器械。今日穿云關(guān)外賭神通，各逞英雄真可愛。一個兇心不息阻周兵；一個要與武王安世界。若爭惡戰(zhàn)豈尋常，地慘天昏無可奈！
話說眾人把呂岳、陳庚困在垓心，哪咤現(xiàn)出了三首八臂，把乾坤圈祭起，正中陳庚肩窩上。楊戩祭哮天犬，把呂岳頭上咬了一口。二人徑敗進瘟癀陣去了。眾門人也不趕他，同武王進營。武王不見子牙，心下甚是不樂，問云中子曰：“相父受困于陣內(nèi)，幾時方能出來？”云中子曰：“不過百日之厄，災(zāi)滿自然無事?！蔽渫醮篌@曰：“百日無食，焉能再生？”云中子曰：“大王可記得在紅沙陣內(nèi)，也是百日，自然無事？古云：‘有福之人，千方百計莫能害他。無福之人，遇溝壑也喪性命?！笸醪槐貭繏??！?/p>
且不講武王納悶在帳內(nèi)，度日如年，雙眉頻鎖。且說呂岳自困住了子牙，甚是歡喜，每日入陣內(nèi)三次，用傘上之功，將瘟癀來毒子牙。可憐子牙全仗昆侖杏黃旗撐住瘟癀傘，陣內(nèi)常放金光千百朵，或隱或現(xiàn)，保護其身。話說呂岳進關(guān)來，徐芳接住曰：“老師，今將姜尚困于陣內(nèi)，不知他何日得死？周兵何日得剿？”呂岳曰：“吾自有法取之?！毙旆荚唬骸叭缃袂野亚塬@周將解往朝歌請罪，吾另外再作一本，稱贊老師功德，并請益兵防守?！眳卧涝唬骸安槐匮约拔岬?。你乃紂臣，理當(dāng)如此；我是道門，又不受他爵綠，言之無用。只是不可把反臣留在關(guān)內(nèi)，堤防不測，這到是緊要事；并請兵協(xié)守，再作理會。”徐芳領(lǐng)命，忙忙把四將點名，上了囚車，差方義真押解往朝歌請罪。正是：
指望成功扶帝業(yè)，中途自有異人來。
話說方義真押解四將往潼關(guān)來，算只有八十里，不一日就到。且按不下表。
話說青峰山紫陽洞清虛道德真君閑暇無事，往桃園中來，見楊任在傍，真君曰：“今日正該你去穿云關(guān)以解子牙瘟癀陣之厄，并釋四將之愆?！睏钊卧唬骸袄蠋?，弟子乃文臣出身，非是兵戈之客?！闭婢υ唬骸斑@有何難，學(xué)之自然得會；不學(xué)雖會亦疏。”真君隨入后洞，取出一根槍，名曰“飛電槍”，在桃園里，傳與楊任，有歌為證，歌曰：
君不見：此槍名號為“飛電”。穿心透骨不尋常，刺虎降龍真可羨。先天鉛汞配雌雄，煉就坎離相眷戀。也能飛，也能戰(zhàn)，變化無窮隨意見。今日與你破瘟癀，呂岳逢之鮮血濺。
話說楊任乃是封神榜上之神，自然聰慧，一見真君傳授，須臾即會。真君曰：“我把云霞獸與你騎。還有一把五火神焰扇，你帶了下山；若進陣中，須是……如此如此，自然破他瘟癀陣，何愁呂岳不滅耳！還有黃飛虎四將，有難在中途，你先可救他在關(guān)內(nèi)，以為接應(yīng)；破陣后，里外夾攻，定然成功?！睏钊伟蒉o師父下山，上了云霞獸，把頂上角拍了一把，那騎四蹄自然生起云彩，望空中飛來。正是：
莫道此獸無好處，曾赴蟠桃四五番。
且說楊任霎時已至潼關(guān)，離城有三十里之遠(yuǎn)，只見方義真解著犯官前進，旗旛上大書“解岐周反將黃飛虎、南宮適……”等名字。楊任落下獸來，阻住去路，大呼曰：“來將那里去？”軍士一見楊任，生得古怪蹺蹊，眼眶里生出兩只手來，手心里反有兩只眼睛，騎著一匹神獸，五柳長髯，飄揚腦后，軍士見之，無不駭然，飛報與方義真：“啟上將軍：前邊來了個古怪異人阻住了路?！狈搅x真仗自己胸襟，把馬一夾，走出車前，見楊任如此行狀，從來也不曾有這樣的相貌，心中也自著驚，大呼曰：“來者何人？”楊任終是文官出身，言語自然輕柔，乃應(yīng)曰：“不須問我，吾乃上大夫楊任是也。將軍，天道已歸明主，你又何必逆天行事，自取滅亡也?！狈搅x真曰：“吾奉主將命令，押解周將往朝歌請功，你為何阻住去路？”楊任曰：“吾奉師命下山，來破瘟癀陣，今逢將軍押解周將，理宜救護。我勸將軍不若和我歸了武王，正所謂應(yīng)天順人，不失封侯之位，有何不可?！狈搅x真見楊任低言悄語，不把楊任放在心上，把手中槍一舉，大喝曰：“逆賊休走，吃吾一槍！”楊任忙用手中槍急架相還。兩家大戰(zhàn)，未及數(shù)合，楊任恐軍士傷了被擒官將，忙用五火神焰扇照著方義真一扇搧去。楊任不知此扇利害，一聲響，怎見得，可憐！有詩為證，詩曰：
烈焰騰空萬丈高，金蛇千道逞英豪。黑煙卷地紅三尺，煮海翻波咫尺消。
話說楊任把扇子一搧，方義真連人帶馬化一陣狂風(fēng)去了。眾軍士見了，吶一聲喊，抱頭棄兵，奔走回關(guān)。
且說黃飛虎等見楊任這等相貌，知是異人，忙在陷車中問曰：“來者是那一位尊神？”楊任認(rèn)得是黃飛虎，──俱是一殿之臣，──忙下了云霞獸，口稱：“黃將軍，我非別人，不才便是上大夫楊任。因紂王失政，起造鹿臺，我等直諫，昏君將吾剜去二目。多虧道德真君救吾上山，將兩粒仙丹納放目中，故此生出手中之眼耳。今特著我下山，來破瘟癀陣，先救將軍等，故效此微勞耳?！彪S放了四將，四將謝過了楊任，只是咬牙深恨。楊任曰：“四位將軍且不必出關(guān)，且借住民家，待吾破了瘟癀陣，那時率眾取關(guān)，公等可作內(nèi)應(yīng)。只聽炮聲為號，不可有誤?！秉S飛虎等感謝楊任，自投關(guān)內(nèi)民家去了。
且說楊任上了云霞獸，出穿云關(guān)，來至周營，下了云霞獸。軍政官見了大驚。楊任曰：“早報于武王，吾非反臣也?！眻篑R報入中軍：“有異人求見?！痹浦凶又菞钊蝸砹?，忙傳令：“請進中軍?！敝T將見了，各自駭然。楊任見云中子下拜，曰：“師叔在此，料呂岳何能為患。”云中子安慰，謝畢請起，與眾門人相見。楊任來見武王。武王大驚，問其原故；楊任把紂王剜目之事又說了一遍。武王大喜，命治酒款待。楊任又將救了四將事表過：“……吾師特命不才來破瘟癀陣耳?！痹浦凶釉唬骸澳銇淼恼谩＿€差三日，正是百日之厄完滿?！北婇T人見又添楊任，各有歡喜之色，不覺過了三日。次日清晨，周營炮響，大隊齊出，一干周將與眾門人并武王、云中子齊至轅門，看楊任破瘟癀陣。楊任至陣前大呼曰：“呂岳何不早來見我！”只見陣內(nèi)呂岳道人現(xiàn)了三首六臂，手拎寶劍而出，見楊任相貌異常，心下也是驚駭，忙問曰：“你是何人？通個名來！”楊任曰：“吾乃道德真君門下楊任是也；今奉師命下山，特來破你瘟癀陣。”呂岳笑曰：“你不過一小童耳，敢出大言！”仗劍來取。楊任飛電槍急架相迎。二獸相交，槍劍并舉。戰(zhàn)未三合，呂岳掩一劍望陣中而走。楊任大呼：“吾來也！”楊任進陣，不知吉兇如何，且聽下回分解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