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爭座位稿》亦稱《論座帖》、《與郭仆射書》,為唐廣德二年(764)十一月顏真卿致尚書右仆射、定襄郡王郭英乂的信函,信中,顏真卿直指郭英乂于安福寺興道會(huì)上藐視禮儀,諂媚宦官魚朝恩,致其禮遇高于六部尚書之事,字里行間洋溢著的忠義之氣令人肅然起敬。與《祭侄季明文稿》和《祭伯父文稿》,史稱“顏氏三稿”。
《爭座位帖》原跡已佚,刻石存西安碑林。北宋長安安師文以真跡模勒刻石(此本被稱為“西安本”),因摹刻精妙且真跡失傳,好事者皆以該本為據(jù)輾轉(zhuǎn)翻刻,傳世摹勒翻刻計(jì)有12種之多,故傳世諸本以其最為所重。今北宋拓本已不傳,南宋拓本亦稀如星鳳。其中以國家圖書館館藏北宋拓本、北京故宮博物院藏本、上海圖書館藏南宋拓本比較有名。
此為:清代道光咸豐年間濃墨精拓本。原裝舊裱,裝裱十分考究。
【1】《平原爭座稿》
【2】聞之:端揆者,百寮之師長;諸侯王者,人臣之極地。今仆射挺不朽之功業(yè),當(dāng)人臣之極地,豈不以才為世出、功冠一時(shí)?挫思明跋扈之師,抗回紇無
【3】厭之請(qǐng);故得身畫凌煙之閣,名藏太室之廷,吁足畏也!然美則美矣,而終之始難。故曰:滿而不溢,所以長守富也;高而不危,所以長守貴也??刹毁討趾?!
【4】《書》曰:“爾唯弗矜”。天下莫與汝?duì)幑Γ粻栁ú环?,天下莫與汝?duì)幠?。以齊桓公之盛業(yè),片言勤王,則九合諸侯,一匡天下;葵丘之會(huì),微有振矜,而叛者九國。故曰:行百里
【5】者半九十里,言晚節(jié)末路之難也。從古至今,暨我高祖、太宗已來,未有行此而不理,廢此而不亂者也。前者菩提寺行香,仆射指麾宰相與兩省臺(tái)省已下常參官并為一行坐,魚開府及仆射率諸軍將
【6】為一行坐。若一時(shí)從權(quán),亦猶未可,何況積習(xí)更行之乎?一昨以郭令公以父子之軍,破犬羊兇逆之眾,眾情欣喜,恨不頂而戴之,是用有興道之會(huì)。仆射又不悟前失,徑率意而指麾,
【7】不顧班秩之高下,不論文武之左右。茍以取悅軍容為心,曾不顧百寮之側(cè)目,亦何異清晝攫金之士哉?甚非謂也。君子愛人以禮,不聞姑息,仆射得不深念之乎?真卿竊聞軍容之為
【8】人,清修梵行,深入佛海;況乎收東京有殄賊之業(yè),守陜城有戴天之功,朝野之人所共景仰,豈獨(dú)有分于仆射哉!加以利衰涂割,恬然于心;固不以一毀加怒,一敬加喜;尚何半席之座、咫尺之地能汩其志哉?且鄉(xiāng)里上齒,宗廟上爵,朝廷上位,皆有
【9】等威,以明長幼。故得彝倫敘而天下和平也。且上自宰相、御史大夫、兩省五品以上供奉官自為一行,十二衛(wèi)大將軍次之;三師、三公、令仆、少師、保傅、尚書、左右丞、侍郎自為一行,九卿、三監(jiān)對(duì)之:從古以然,未嘗參錯(cuò)。至如節(jié)度軍將,各有本班。卿監(jiān)有卿監(jiān)之班,將軍有將軍之位。(如魚軍容階,雖開府官即監(jiān)門將軍,朝廷)
【10】縱是開府、特進(jìn),并是勛官,用蔭即有高卑,會(huì)宴合依倫敘;豈可裂冠毀冕,反易彝倫,貴者為卑所凌,尊者為賤所逼?一至于此,振古未聞!如魚軍容階雖開府,官即監(jiān)門將軍,朝廷列位,自有次敘。但以功績既高,恩澤莫二,出入王命,眾人不敢為比,不可令居本位,須別示有尊崇,只可于宰相、師、保座南橫安一位,如御史臺(tái)眾尊知雜事御史別置一榻,使
【11】使百寮共得瞻仰,不亦可乎?圣皇時(shí),開府高力士承恩宣傅,亦只如此橫座,亦不聞別有禮數(shù)。亦何必令他失位,如李輔國倚承恩澤,徑居左右仆射及三公之上,令天下疑怪乎?古人云:“益者三友,損者三友”。愿仆射與軍容為直諒之友,不愿仆射為軍容佞柔之友。
【12】又,一昨裴仆射誤欲令左右丞勾當(dāng)尚書,當(dāng)時(shí)輒有酬對(duì)。仆射恃貴,張目見尤。介眾之中,不欲顯過。今者興道之會(huì),還爾遂非,再喝八座尚書,欲令便向下座。州縣軍城之禮,亦恐未然;朝廷公宴之宜,不應(yīng)若此。今既若此,仆射意只應(yīng)以為尚書之與仆射,
【13】若州佐之與縣令乎?若以尚書同于縣令,則仆射見尚書令,得如上佐事刺史乎?益不然矣。今既三廳齊列,足明不同刺史。且尚書令與仆射,同是二品,只校上下之階,六曹尚書并正三品,又非隔品致敬之類。尚書之事仆射,禮數(shù)未敢有失;
【14】仆射之顧尚書,何乃欲同卑吏?又據(jù)《宋書·百官志》,八座同是第三品。隋及國家始升,別作二品。高自標(biāo)致,誠則尊崇;向下擠排,無乃傷甚?況再于公堂,猲咄常伯?當(dāng)為
【15】令公初到,不欲紛披?僶俛就命,亦非理屈。朝廷紀(jì)綱,須共存立,過爾隳壞,亦恐及身。明天子忽震電含怒,責(zé)斁彝倫之人,則仆射其將何辭以對(duì)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