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八回
原文:
張清緣配瓊英 吳用計鴆鄔梨
話說鄔梨國舅令郡主瓊英為先鋒，自己統(tǒng)領(lǐng)大軍隨后。那瓊英年方一十六歲，容貌如花的一個處女，原非鄔梨親生的。他本宗姓仇，父名申，祖居汾陽府介休縣，地名綿上。那綿上，即春秋時晉文公求介之推不獲，以綿上為之田，就是這個綿上。那仇申頗有家貲，年已四旬，尚無子嗣。又值喪偶，續(xù)娶平遙縣宋有烈女兒為繼室，生下瓊英。年至十歲時，宋有烈身故。宋氏隨即同丈夫仇申，往奔父喪。那平遙是介休鄰縣，相去七十余里。宋氏因路遠(yuǎn)倉卒，留瓊英在家，分付主管葉清夫婦看管伏侍。自己同丈夫行至中途，突出一夥強(qiáng)人，殺了仇申，趕散莊客，將宋氏擄去。莊客逃回報知葉清。那葉清雖是個主管，倒也有些義氣，也會使槍弄棒。妻子安氏，頗是謹(jǐn)慎。當(dāng)下葉清報知仇家親族，一面申告官府捕捉強(qiáng)人，一面埋葬家主尸首。仇氏親族議立本宗一人，承繼家業(yè)。葉清同妻安氏兩口兒，看管小主女瓊英。
過了一年有余，值田虎作亂，占了威勝，遣鄔梨分兵摽掠。到介休綿上，搶劫貲財，擄掠男婦。那仇氏嗣子，被亂兵所殺。葉清夫婦及瓊英女，都被擄去。那鄔梨也無子嗣，見瓊英眉清目秀，引來見老婆倪氏。那倪氏從未生育的，一見瓊英，便十分愛他，卻似親生的一般。瓊英從小聰明，百伶百俐。料道在此不能脫身，又舉目無親，見倪氏愛他，便對倪氏說，向鄔梨討了葉清的妻安氏進(jìn)來。因此安氏得與瓊英坐臥不離。那葉清被擄時，他要脫身逃走，卻思想：“瓊英年幼，家主主母只有這點骨血。我若去了，便不知死活存亡。幸得妻子在彼，倘有機(jī)會，同他每脫得患難。家主死在九泉之下，亦是瞑目?！币虼酥坏秒S順了鄔梨。征戰(zhàn)有功，鄔梨將安氏給還葉清。安氏自此得出入帥府，傳遞消息與瓊英。鄔梨又奏過田虎，封葉清做個總管。
葉清后被鄔梨差往石室山采取木石。部下軍士向山岡下指道：“此處有塊美石，白賽霜雪，一毫瑕疵兒也沒有。土人欲采取他，卻被一聲霹靂，把幾個采石的驚死，半晌方醒。因此人都嚙指相戒，不敢近他。”葉清聽說，同軍士到岡下看時，眾人發(fā)聲喊，都叫道：“奇怪！適才兀是一塊白石，卻怎么就變做一個婦人的尸?。 比~清上前仔細(xì)觀看，恁般奇怪！原來是主母宋氏的尸首，面貌兀是如生。頭面破損處，卻似墜岡撞死的。
葉清驚訝涕泣。正在沒理會處，卻有本部內(nèi)一個軍卒，他原是田虎手下的馬圍，當(dāng)下將宋氏被擄身死的根因，一一備細(xì)說道：“昔日大王初起兵的時節(jié)，在介休地方，擄了這個女子，欲將他做個壓寨夫人。那女子哄大王放了綁縛，行到此處，被那女子將身攛下高岡撞死。大王見他撞死，叫我下岡剝了他的衣服首飾。是小的伏侍他上馬。又是小的剝他的衣服。面貌認(rèn)得仔細(xì)，千真萬真是他。今已三年有余，尸骸如何兀是好好地？”葉清聽罷，把那無窮的眼淚都落在肚里去了。便對軍士說：“我也認(rèn)得不錯。卻是我的舊鄰宋老的女兒。”葉清令軍士挑士埋掩。上前看時，仍舊是塊白石。眾人十分驚訝嘆息，自去干那采石的事。事畢，葉清回到威勝，將田虎殺仇申，擄宋氏，宋氏守節(jié)撞死這段事，教安氏密傳與瓊英知道。
瓊英知了這個消息，如萬箭攢心，日夜吞聲飲泣，珠淚偷彈，思報父母之仇，時刻不忘。從此每夜合眼，便見神人說：“你欲報父母之仇，待我教你武藝。”瓊英心靈性巧，覺來都是記得。他便悄地拿根捍棒，拴了房門，在房中演習(xí)。自此日久，武藝精熱。不覺挨至宣和四年的季冬，瓊英一夕偶爾伏兒假寐，猛聽的一陣風(fēng)過，便覺異香撲鼻。忽見一個秀士，頭帶折角巾，引一個綠袍年少將軍來，教瓊英飛石子打擊。那秀士又對瓊英說：“我特往高平請得天捷星到此，教汝異術(shù)，救汝離虎窟，報親仇。此位將軍又是汝宿世姻緣?！杯傆⒙犃恕八奘酪鼍墶鄙献?，羞赧無地，忙將袖兒遮臉。才動手，卻把桌上剪刀撥動，鏗然有聲。猛然驚覺，寒月殘燈，依然在目，似夢非夢。瓊英兀坐呆想了半晌，方才歇息。
次日，瓊英尚記得飛石子的法。便向墻邊揀取雞卵般一塊圓石，不知高低，試向臥房脊上的鴟尾打去，正打個著。一聲響亮，把個鴟尾打的粉碎，亂紛紛拋下地來。卻驚動了倪氏，忙來詢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