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三回
原文:
英布殺了義帝，聞岸上百姓發(fā)喊，欲攏舟上岸，因風色不順，不得傍岸，那百姓一哄都走了。其中三個老人，為首一老人，年八十歲，人稱為董公，為人多讀書，知道理，一鄉(xiāng)最尊他，乃作倡曰：“待英布的人馬回去了，我等務要打撈義帝尸首，帶至郴州，以禮葬埋，卻糾聚幾個壯士，從河南洛陽迎接漢王，做個盟主，與義帝報仇?！北娙藨曉唬骸拔业仍笍淖鹈??！倍暑I眾人急奔下流，雇覓十數(shù)個會水的船家，下江跟尋，至是晚，月明之下，忽見水面上，隱隱若有所見，眾船家伏水近前抱住，卻是個人，眾船家撈上岸來，掌起火把看時，顏色如生，并不改變。眾人原不識義帝，又見赤身無一絲衣服，止二足中趾上套二玉環(huán)，乃龍形也。董老曰：“此必義帝也；若常人，豈有此玉物耶？”眾人以凈帛遮體，扛至前村，各焚香行禮。至次日，權(quán)處棺木殯了，徑投郴州來，有本州官吏里老人等。抬至原修宮殿中間停放，眾人計議，恐日久霸王知道，決尋事謀害，不若急急葬埋，庶為全美。州官等擇日將義帝葬于郴州。至今人帝墳冢尚在，四時享祭不絕。
英布等弒了義帝，來到彭城會范增等眾人，將前事密說與范增，增懊侮不已，與眾將曰：“義帝乃吾與武信君所立，以服人望，豈想今日弒于江中，甚非人臣之禮，若再遷都彭城，決不足以圖天下矣！我等當急回勸止，不可遷都，庶劉邦不敢東向，若離咸陽，不百日內(nèi)，劉邦決出褒中，吾輩不能安一日矣！”季布曰：“前韓生亦曾有此言，被霸王烹之?！痹鲈唬骸拔业缺娙烁骺嘀G，決不可遷都?！?/p>
范增留季布修理彭城，卻同眾人赴咸陽來勸止霸王，只見咸陽十分狼狽，各文武官員，通預備行裝，要三二日啟行。范增同英布等進見，備將義帝遇害一一奏知霸王，霸王大喜曰：“除我心腹之患?！狈对鲈唬骸靶母怪迹辉诹x帝，實在劉邦也，陛下苦今遷都，不久劉邦決出褒中矣！”霸王曰：“棧道燒絕，吾料劉邦插翅亦不能飛出也?！痹鲈唬骸氨菹逻w都，三秦懈怠，其人決有大志，必蓄養(yǎng)豪杰，與陛下爭衡，出此棧道，反掌之易耳！望陛下不可遷都?！卑酝踉唬骸半尢柫钜殉?，文武行裝已備，豈有中止之理，亞父不必過慮，料劉邦無能為也?！庇⒉荚唬骸笆沦F先圖，機難遙度，臣恐陛下一離咸陽，人心怠緩，此地決難守也，近日各路諸候，漸有叛夫者，陛下不可不慮也。”霸王怒曰：”朕自會稽起義以來，所向無敵，凡叛去者，皆不才之人，何足為用？遷都之事，朕意已決，再不必多言！如有抗拒者，以韓生為鑒?！狈对龅乳L吁口氣，各下殿來，只得各備行裝起行。
卻說韓信自見張良后，此心倦倦不能忘，先將家僮打發(fā)回淮陰去，是夜過都尉陳平家拜訪。素日信知陳平有意降漢，因來以言挑之曰：“霸王遷都，漢王決出褒中，咸陽非國家所有也。”陳平曰：“霸王近日殺義帝，遷彭城，烹韓生，自以為是，決不足以久安。漢王長者，他日終成大事。賢公在此碌碌，不若背而去之，得以展大才也。”信曰：“我亦有此心久矣，恐沿路關(guān)津難過?！逼皆唬骸按艘嗖浑y，我衙門有印信文書，與賢公一紙隨身，所過關(guān)口，有此文書，徑自長行，只說入褒中探聽消息?！毙虐葜x曰：“若得此文書，誠千金之賜也：他日若得寸進，決不敢忘盛德。”平曰：“賢公保重，若他日成事之后，不久亦欲投漢，仍望賢公提拔?！毙虐蒉o陳平，得了批文，預備行李，拴束停當，分付門吏：“我城外訪友，明日方得歸來，汝可用心看守?！逼ヱR徑出咸陽來。行至關(guān)口之時，自范增回關(guān)中，見漢王已入褒中，心中憂惶，即差人分付，各關(guān)津隘口把守得十分嚴密，韓信來到安平關(guān)口，只見把關(guān)軍士攔住，便問：“將軍往何處去？”韓信隨將批文與眾人驗看，仍到關(guān)上見守關(guān)總管，各施禮畢，問韓信：“足下何處去？”信曰：“霸王差往三秦，會同整飭兵馬，關(guān)防漢兵，著星夜傳報?！奔崔o眾人出關(guān)，急策馬西行不題。
卻說把門二吏，連等了兩日，不見韓信回來，急報知亞父，備說：“韓信一月前有一人，夜晚來相會，說了一夜話，就在信家宿歇，其后將家僮行李打發(fā)回籍，今卻匹馬假說訪友，次日就回，下意今已又過了兩日，前后共四日，不見歸來。此必是逃走，不敢不報?！狈对雎劻诉@話，便跌腳道：“此人我終日懸念在心，前曾叮囑與項王說：若用此人，須當重用；若不甲此人，須殺了方除后患，不意今日卻走了，決投褒中去，吾心上又生一大病矣！若不迫來，使我曉夜不得安然?！彪S入內(nèi)奏知霸王：王怒曰：“此儒夫安敢背我歸漢！”增曰：“韓信極有識見，臣屢次薦舉，陛下只是不用，今被他走了，決歸褒中去，他日為陛下一大患也！”王曰：“彼無文憑，關(guān)上必然攔阻，如何得脫？”急差鐘離昧：“領二百輕騎，快與我捉來，碎尸萬段，以警其眾！”鐘離昧依命追趕，來到安平關(guān)，責怪關(guān)上官兵：“如何輕放韓信過去，有失關(guān)防？”把關(guān)總管享道：“韓信有隨身印信批文，為約會三秦緊急公事，某等安敢阻當？今已過關(guān)三日矣！將入漢境，明公恐不能追及，不若飛報三秦，遣兵追趕，況餞道燒絕，決難經(jīng)過，庶可趕上?！辩婋x昧曰：“爾眾人所見亦通?！碑敃r作飛檄，即傳報三秦，著兵追趕。鐘離昧回咸陽，將前事奏知霸王。王曰：“即逃去已遠，料韓信懦夫，成何大事？亦不足掛念！”當傳令著文武大小官員，隨車駕赴彭城建都，卻留呂臣、機公守咸陽。
且說韓信離安平關(guān)，一路直抵散關(guān)，照前驗批過關(guān)，來到三岔路口，自思此處正是緊要去處，將張良地理圖取出，觀看入褒中去路?？串?，方欲策馬，只見從東一騎馬飛走前來，手執(zhí)大牌，分付路口兵：“爾等如遇匹馬過來，當追看批文中姓名，如不是韓信，方許放過去?！北娷娛勘愕溃骸胺讲胚^去一人，匹馬獨行，不曾追問來歷，何不趕上問他一聲？”那執(zhí)牌軍官急趕上韓信，便問：“將軍甚姓名？有何公干？”信曰：“我姓李，前往褒中探親?！蹦侨嗽唬骸坝信姆?？”信曰：“有批文在此?！蹦侨藙找】矗n信取公文打開，正欲遞與觀看，卻于背上將主劍拔出，望其人一劍殺死。那關(guān)中走出五個人來，就向韓信奔來，韓信匹馬近前，舉主劍將五個軍士盡行殺死，策馬急向西行。未知何日得到褒中？且看下回分解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