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文:

　　陰隱客　譚宜　王可交　楊通幽

　　陰隱客　　

　　唐神龍元年，房州竹山縣百姓陰隱客，家富。莊后穿井二年，已浚一千余尺而無水，隱客穿鑿之志不輟。二年外一月余，工人忽聞地中雞犬鳥雀聲，更鑿數(shù)尺，傍通一石穴，工人乃入穴探之。初數(shù)十步無所見，但捫壁傍行。俄轉(zhuǎn)有如日月之光，遂下，其穴下連一山峰，工人乃下山，正立而視，則別一天地日月世界。其山傍向萬仞，千巖萬壑，莫非靈景。石盡碧琉璃色，每巖壑中，皆有金銀宮闕。有大樹，身如竹有節(jié)，葉如芭蕉，又有紫花如盤。五色蛺蝶，翅大如扇，翔舞花間。五色鳥大如鶴，翱翔樹杪。每巖中有清泉一眼，色如鏡；白泉一眼，白如乳。工人漸下至宮闕所，欲入詢問。行至闕前，見牌上署曰：“天桂山宮”，以銀字書之。門兩閣內(nèi)，各有一人驚出。各長五尺余，童顏如玉，衣服輕細(xì)，如白霧綠煙，絳唇皓齒，須發(fā)如青絲，首冠金冠而跣足。顧謂工人曰：“汝胡為至此？”工人具陳本末。言未畢，門中有數(shù)十人出云：“怪有昏濁氣?！绷钬?zé)守門者。二人惶懼而言曰：“有外界工人，不意而到，詢問途次，所以未（未原作來，據(jù)明抄本改）奏?！表汈?，有緋衣一人傳敕曰：“敕門吏禮而遣之?！惫と税葜x未畢，門人曰：“汝已至此，何不求游覽畢而返？”工人曰：“向者未敢，儻賜從容，乞乘便言之。”門人遂通一玉簡入，旋而玉簡卻出，門人執(zhí)之。引工人行至清泉眼，令洗浴及浣衣服，又至白泉眼，令盥漱之。味如乳，甘美甚，連飲數(shù)掬，似醉而飽。遂為門人引下山。每至宮闕，只得于門外，而不許入。如是經(jīng)行半日，至山趾，有一國城。皆是金銀珉玉為宮室城樓，以玉字題云：“梯仙國”。工人詢于門人曰：“此國何如？”門人曰：“此皆諸仙初得仙者，關(guān)送此國，修行七十萬日，然后得至諸天，或玉京蓬萊、昆閬姑射。然方得仙宮職位，主策主印，飛行自在。”工人曰：“既是仙國，何在吾國之下界？”門人曰：“吾此國是下界之上仙國也，汝國之上，還有仙國如吾國，亦曰“梯仙國”，一無所異?！毖援?，謂工人曰：“卿可歸矣”。遂卻上山，尋舊路，又令飲白泉數(shù)掬。臨至山頂求穴，門人曰：“汝來此雖頃刻，人間已數(shù)十年矣，卻出舊穴，應(yīng)不可矣。待吾奏請通天關(guān)鑰匙送卿歸?！惫と税葜x。須臾，門人攜金印及玉簡，又引工人別路而上。至一大門，勢侔樓閣，門有數(shù)人，俯伏面候。門人示金印，讀玉簡，劃然開門。門人引工人上，才入門，為風(fēng)云擁而去，因無所睹，唯聞門人云：“好去，為吾致意于赤城貞伯?！表汈г崎_，已在房州北三十里孤星山頂洞中。出后，詢陰隱客家，時人云：“已三四世矣?！遍_井之由，皆不能知。工人自尋其路，唯見一巨坑，乃崩井之所為也。時貞元七年矣。工人尋覓家人，了不知處。自后不樂人間，遂不食五谷，信足而行。數(shù)年后，有人于劍閣雞冠山側(cè)近逢之，后莫知所在。（出《博異志》）

　　譚宜　　

　　譚宜者，陵州民叔皮子也，開元末年生。生而有異，墮地能言。數(shù)歲之中，身逾六尺，髭鬢風(fēng)骨，不與常兒同。不飲不食，行及奔馬。二十余歲，忽失所在，遠(yuǎn)近異之，以為神人也。至是父母思念，鄉(xiāng)里追立廟以祀之。大歷元年丙午，忽然到家，即霞冠羽衣，真仙流也。白父母曰：“兒為仙官，不當(dāng)久有人世。雖父母憶念，又不宜作此祠廟，恐物所憑，妄作威福，以害于人，請為毀之。廟基之下，昔藏黃金甚多，撤廟之后，鑿地取金，可以分濟(jì)貧民，散遣鄉(xiāng)里矣。”言訖，騰空而去。如其言，毀廟掘地，皆得金焉。所掘之處，靈泉涌出，澄澈異常，積雨不加，至旱不減?？ひ囟\祝，必有靈應(yīng)，因名“譚子池”，亦謂之“天池”。進(jìn)士周郭藩，為詩以記其事曰：“澄水一百步，世名譚子池。余詰陵陽叟，此池當(dāng)因誰？父老謂余說，本郡譚叔皮。開元末年中，生子字阿宜。墜地便能語，九歲多須眉。不飲亦不食，未嘗言渴饑。十五能行走，快馬不能追。二十入山林，一去無還期。父母憶念深，鄉(xiāng)閭為立祠。大歷元年春，此兒忽來歸。頭冠簪鳳凰，身著霓裳衣。普遍拯疲俗，丁寧告親知。余為神仙官，下界不可祈?？譃檠燃?，不如早平夷。此有黃金藏，鎮(zhèn)在茲廟基。發(fā)掘散生聚，可以救貧羸。金出繼靈泉，湛若清琉璃。泓澄表符瑞，水旱無竭時。言訖辭沖虛，杳靄上玄微。凡情留不得，攀望眾號悲。尋稟神仙誡，徹廟斸開窺。果獲無窮寶，均融沾困危。巨源出嶺頂，噴涌世間稀。異境流千古，終年福四維?！保ǔ觥断蓚魇斑z》）

　　王可交　　

　　王可交，蘇州昆山人也，以耕釣自業(yè)，居于松江南趙屯村。年三十余，莫知有真道。常取大魚，自喜以槌擊殺，煮之，擣蒜韭以食，常謂樂無以及。一旦棹漁舟，方擊楫高歌入江，行數(shù)里間，忽見一彩畫花舫，漾于中流。有道士七人，皆年少，玉冠霞帔，服色各異，侍從十余人，總角云鬟。又四人黃衣，乘舫。一人呼可交以姓名，方驚異，不覺漁舟已近舫側(cè)。一道士令總角引可交上舫，見七人面前，各有青玉盤酒器果子，皆瑩徹有光，可交莫識。又有女妓十余人，悉持樂器。可交遠(yuǎn)立于筵末，遍拜。七人共視可交，一人曰：“好骨相，合仙，生于凡賤，眉間已灸破矣。”一人曰：“與酒吃”。侍者瀉酒，而樽中酒再三瀉之不出，侍者具以告。道士曰：“酒是靈物，必得入口，當(dāng)換其骨。瀉之不出，亦乃命也。”一人又曰：“與栗吃”。俄一人於筵上取二栗，付侍者與可交，令便吃。視之，其栗青赤，光如棗，長二寸許，嚙之有皮，非人間之栗，肉脆而甘如飴，久之食方盡。一人曰：“王可交已見之矣，可令去?！泵稽S衣送上岸。于船邊覓所乘漁舟不見，黃衣曰：“不必漁舟，但合眼自到?！庇谑呛涎?，若風(fēng)水林木浩浩之聲。令開眼，已到，失黃衣所在，但見峰巒重疊，松柏參天，坐于草中石上。及望見有門樓，人出入。俄頃采樵者并僧十余人到，問可交何人，可交具以前事對。又問何日離家，可交曰：“今日早離家?！庇謫柦袢帐呛稳?，對是三月三日。樵者與僧驚：“今日是九月九，去三月三日已半年余?！笨山粏柕厥呛嗡?，僧曰：“此是天臺山瀑布寺前也。”又問此去華亭多少地，僧曰：“水陸千余里?！笨山蛔杂牪灰?。乃為僧邀歸寺，設(shè)食，可交但言飽，不喜聞食氣，唯飲水耳。眾僧審問，極異之，乃以狀白唐興縣，以達(dá)臺州，以聞。越州廉使王沨素奉道，召之見，極以為非常之事，神仙變化不可測也。可交身長七尺余，儀貌殊異，言語清爽。沨嘆曰：“此誠真仙人也?！庇忠酝?，益敬之，飾以道服。而遣人至蘇州，以詰其實。具言三月三日，可交乘漁舟入江不歸，家人尋得漁舫，謂墮江死，漉之無跡，妻子以招魂葬訖。王沨具以表聞，詔甚稱異。后可交卻歸鄉(xiāng)里，備話歷歷，及與鄉(xiāng)人到江上，指所逢花船之處依然?？山皇忱鹾?，已絕谷，動靜若有神助。不復(fù)耕釣，乃挈妻兒往四明山。二十余年，復(fù)出明州賣藥，使人沽酒，得錢但施于人。時言藥則壺公所授，酒則余杭阿母。相傳藥極去疾，酒甚醉人。明州里巷，皆言王仙人藥酒，世間不及。道俗多圖其形像，有患掂及邪魅者，圖于其側(cè)即愈。后三十余年，卻入四明山，不復(fù)出，今人時有見之者。（出《續(xù)神仙傳》）

　　楊通幽　　

　　楊通幽，本名什伍，廣漢什邠人。幼遇道士，教以檄召之術(shù)，受三皇天文，役命鬼神，無不立應(yīng)。驅(qū)毒癘，剪氛邪，禳水旱，致風(fēng)雨，是皆能之，而木訥疏傲，不拘于俗。其術(shù)數(shù)變異，遠(yuǎn)近稱之。玄宗幸蜀，自馬嵬之后，屬念貴妃，往往輟食忘寐。近侍之臣，密令求訪方士，冀少安圣慮。或云：“楊什伍有考召之法。”征至行朝。上問其事，對曰：“雖天上地下，冥寞之中，鬼神之內(nèi)，皆可歷而求之?！鄙洗髳?，于內(nèi)置場，以行其術(shù)。是夕奏曰：“已于九地之下，鬼神之中，遍加搜訪，不知其所?！鄙显唬骸板赢?dāng)不墜于鬼神之伍矣。”二日夜，又奏曰：“九天之上，星辰日月之間，虛空杳冥之際，亦遍尋訪而不知其處?！鄙锨娜徊粦唬骸拔礆w天，復(fù)何之矣？”炷香冥燭，彌加懇至。三日夜，又奏曰：“于人寰之中，山川岳瀆祠廟之內(nèi)，十洲三島江海之間，亦遍求訪，莫知其所。后于東海之上，蓬萊之頂，南宮西廡。有群仙所居，上元女仙太真者，即貴妃也。謂什伍曰：‘我太上侍女，隸上元宮。圣上太陽朱宮真人，偶以宿緣世念，其愿頗重，圣上降居于世，我謫于人間，以為侍衛(wèi)耳。此后一紀(jì)，自當(dāng)相見，愿善保圣體，無復(fù)意念也。’乃取開元中所賜金釵鈿合各半，玉龜子一，寄以為信，曰：‘圣上見此，自當(dāng)醒憶矣?！杂櫫魈槎鴦e?！笔参橐源宋镞M(jìn)之，上潸然良久。乃曰：“師升天入地，通幽達(dá)冥，真得道神仙之士也。”手筆賜名“通幽”，賜物千段，金銀各千兩，良田五千畝，紫霞帔、白玉簡，特加禮異。暇日問其所受之道，曰：“臣師乃西城王君青城真人，昔于后城山中，教以召命之術(shù)曰：‘可以輔贊太平之君，然后方得飛升之道?！湟宰o(hù)氣希言，目不妄視，絕聲利，遠(yuǎn)囂塵，則可以凌三界，登太清矣?！庇謫柹烊氲?，何門而往，何所為礙。曰：“得道之人，入火不爇，入水不濡，躡虛如履實，觸實如蹈虛。雖九地之厚，巨海之廣，八極之遠(yuǎn)，萬方之大，應(yīng)念倏忽，何所拘滯乎（九地之厚起二十五字據(jù)明抄本補(bǔ)）。所以然者，形與道合。道無不在，毫芒之細(xì)，萬物之眾，道皆居之?！鄙仙破鋵Α＞訑?shù)載，乃登后城山，葺靜室于其頂，時還其家。門人言天真累降于靜室。一旦與群真俱去。（出《仙傳拾遺》）

翻譯及賞析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