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文:

　　孫思邈　司馬承禎　尹君

 　　孫思邈　　

 　　孫思邈，雍州華原人也。七歲就學，日誦千余言。弱冠，善談莊、老及百家之說，亦好釋典。洛陽總管獨孤信，見而嘆曰：“此圣童也，但恨其器大識小，難為用也?！焙笾苄蹠r，思遜以王室多故，遂隱居太白山。隋文帝輔政，徵為國子博士，稱疾不起。常謂所親曰：“過是五十年，當有圣人出，吾方助之以濟人?！奔疤铺诩次?，召詣京師，嗟其容色甚少。謂曰：“故知有道者誠可尊重，羨門、廣成，豈虛言哉?！睂⑹谝跃粑唬剔o不受。唐顯慶四（四原作七。據(jù)明抄本改）年，高宗召見，拜諫議大夫，又固辭不受。上元元年，辭疾請歸，特賜良馬及鄱陽公主邑司以居焉。當時名士，如宋之問、孟詵、盧照鄰等，皆執(zhí)師弟之禮以事焉。思邈嘗從幸九成宮。照鄰病，留在其宅，時庭前有大梨樹，照鄰為之賦。其序曰：“癸酉之歲，余臥疾長安光德坊之官舍，戶老云，是鄱陽公主邑司，昔公主未嫁而卒，故其邑廢。時有處士孫思邈，道洽古今，學殫數(shù)術，高談正一，則古之蒙莊子。深入不二，則今之維摩詰。至于推步甲乙，度量乾坤，則洛下閎、安期先生之儔也。自云開皇辛酉歲生，年九十三矣。察之鄉(xiāng)里，咸云數(shù)百歲。又共話周齊間事，歷歷如目見。以此參之，不啻百歲人矣。然猶視聽不衰，神彩甚茂，可謂古之聰明博達不死者也。時照鄰有盛名，而染惡疾，嗟稟受之不同，昧遐夭之殊致。因問思邈曰：“名醫(yī)愈疾，其道如何？”對曰：“吾聞善言天者，必質(zhì)于人；善言人者，必本于天。天有四時五行，寒暑迭代。其轉(zhuǎn)運也，和而為雨，怒而為風，凝而為霜雪，張而為虹霓。此天地之常數(shù)也。人有四肢五臟，一覺一寐，呼吸吐納，循而為往來，流而為榮衛(wèi)，彰而為氣色，發(fā)而為音聲。此人之常數(shù)也。陽用其精，陰用其形，天人之所同也。及其失也，蒸則生熱，否則生寒，結(jié)而為疣贅，陷而為癰疽，奔而為喘乏，竭而為焦枯，診發(fā)乎面，變動乎形。推此以及天地，則亦如之。故五緯盈縮，星辰失度，日月錯行，彗孛流飛，此天地之危疹也。寒暑不時，此天地之蒸否也。石立土踴，此天地之疣贅也。山崩地陷，此天地之癰疽也。奔風暴雨，此天地之喘乏也。雨澤不時，川源涸竭，此天地之焦枯也。良醫(yī)導之以藥石，救之以針劑；圣人和之以道德，輔之以政事。故體有可愈之疾，天地有可消之災?！庇衷唬骸澳懹蠖挠?，智欲圓而行欲方。詩曰：‘如臨深淵，如履薄冰？謂小心也?！耵裎浞?，公侯干城？謂大膽也。‘不為利回，不為義疚’。行之方也?！姍C而作，不俟終日’。智之圓也。”其文學也，穎出如是。其道術也，不可勝紀焉。初魏徵等受詔修齊梁周隋等五代史，恐有遺漏，屢訪于思邈，口以傳授，有如目睹。東臺侍郎孫處約，嘗將其五子侹、儆、俊、侑、佺，以謁思邈。思邈曰：“俊當先貴，侑當晚達，佺最居重位，禍在執(zhí)兵?！焙蠼匀缙溲浴Ｌ诱彩卤R齊卿，自幼時請問人倫之事，思邈曰：“汝后五十年，位登方伯。吾孫當為屬吏，可自保也?！饼R卿后為徐州刺史，思邈孫溥，果為徐州蕭縣丞。邈初謂齊卿言時，溥猶未生，而預知其事。凡諸異跡，多如此焉。永淳元年卒。遺令薄葬，不藏冥器，不奠生牢，經(jīng)月余，顏貌不改。舉尸就木，空衣而已，時人異之。自注《老子》、《莊子》。撰《千金方》三十卷、《福祿論》三十卷、《攝生真箓》、《枕中素書》、《會三教論》，各一卷。開元中，復有人見隱于終南山，與宣律師相接，每來往參請宗旨。時大旱，西域僧請于昆明池結(jié)壇祈雨，詔有司備香燈，凡七日，縮水數(shù)尺，忽有老人夜詣宣律師求救曰：“弟子昆明池龍也。無雨時久，匪由弟子，胡僧利弟子腦將為藥，欺天子言祈雨，命在旦夕。乞和尚法力救護?！毙o曰：“貧道持律而已，可求孫先生?！崩先艘蛑粒煎阒^曰：“我知昆明龍宮有仙方三十首，若能示予，予將救汝?！崩先嗽唬骸按朔缴系鄄辉S妄傳，今急矣，固無所吝?！庇许暎醴蕉?。思邈曰：“爾但還，無慮胡僧也?！弊允浅厮鰸q，數(shù)日溢岸，胡僧羞恚而死。又嘗有神仙降，謂思邈曰：“爾所著《千金方》，濟人之功，亦已廣矣。而以物命為藥，害物亦多。必為尸解之仙，不得白日輕舉矣。昔真人桓闿謂陶貞白，事亦如之，固吾子所知也?！逼浜笏煎闳〔菽局?，以代虻蟲水蛭之命，作《千金方翼》三十篇。每篇有龍宮仙方一首，行之于世。及玄宗避羯胡之亂，西幸蜀。既至蜀，夢一叟須鬢盡白，衣黃襦，再拜于前，已而奏曰：“臣孫思邈也，廬于峨眉山有年矣。今聞鑾駕幸成都，臣故候謁?！毙谠唬骸拔沂熳R先生名久矣。今先生不遠而至，亦將有所求乎？”思邈對曰：“臣隱居云泉，好餌金石藥，聞此地出雄黃，愿以八十兩為賜。脫遂臣請，幸降使赍至峨眉山?！毙谥Z之，悸然而寤。即詔寺臣陳忠盛挈雄黃八十兩，往峨眉宣賜思邈。忠盛既奉詔，入峨眉，至屏風嶺，見一叟貌甚俊古，衣黃襦，立于嶺下。謂忠盛曰：“汝非天子使乎？我即孫思邈也?！敝沂⒃唬骸吧厦孕埸S賜先生?！逼溘艃E而受。既而曰：“吾蒙天子賜雄黃，今有表謝，屬山居無翰墨，天使命筆札傳寫以進也?！敝沂⒓凑倮魣?zhí)牘染翰。叟指一石曰：“表本在石上。君可錄焉?！敝沂⒛科涫?，果有朱字百余，實表本也。遂謄寫其字，寫畢。視其叟與石，俱亡見矣。于是具以其事聞于玄宗，玄宗因問忠盛，叟之貌與夢者果同，由是益奇之。自是或隱或見。咸通末，山下民家，有幾十余歲，不食葷血，父母以其好善，使于白水僧院為童子。忽有游客稱孫處士，周游院中訖，袖中出湯末以授童子，曰：“為我如茶法煎來?！碧幨窟壬僭S，以余湯與之，覺湯極美，愿賜一碗。處士曰：“此湯為汝來耳?！奔匆阅┓酱缲?，更令煎吃，因與同侶話之，出門，處士已去矣。童子亦乘空而飛，眾方驚異。顧視煎湯銚子，已成金矣。其后亦時有人見思邈者。（出《仙傳拾遺》及《宣室志》）

 　　司馬承禎　　

 　　司馬承禎，字子微。博學能文，攻篆，迥為一體，號曰金剪刀書。隱于天臺山玉霄峰，自號白云子。有服餌之術，則天累征之不起。睿宗雅尚道教，屢加尊異，承禎方赴召。睿宗問陰陽術數(shù)之事。承禎對曰：“老子經(jīng)云：‘損之又損，以至于無為?！倚哪克娭繐p之尚未能已，豈復攻乎異端而增智慮哉？”睿宗曰：“理身無為，則清高矣；理國無為，如之何？”對曰：“國猶身也。老子曰：‘留心于淡，合氣于漠，順物自然，乃無私焉，而天下理?！自唬骸ト苏吲c天地合其德。’是知天不言而信，無為而成。無為之旨，理國之要?！鳖Ｗ谏钯p異，留之欲加寵位。固辭。無何告歸山。乃賜寶琴花帔以遣之。公卿多賦詩以送。常侍徐彥伯，撮其美者三十余篇，為制序，名曰《白云記》，見傳于世。時盧藏用早隱終南山，后登朝，居要官，見承禎將還天臺，藏用指終南謂之曰：“此中大有佳處，何必在天臺?！背械澬鞂υ唬骸耙云退^，乃仕途之捷徑耳?！辈赜糜袘M色。玄宗有天下，深好道術，累征承禎到京，留于內(nèi)殿，頗加禮敬，問以延年度世之事。承禎隱而微言。玄宗亦傳而秘之，故人莫得知也。由是玄宗理國四十余年，雖祿山犯關，鑾輿幸蜀，及為上皇，回，又七年，方始晏駕，誠由天數(shù)，豈非道力之助延長耶！初玄宗登封太岳回，問承禎：“五岳何神主之？”對曰：“岳者山之巨，能出云雨，潛儲神仙，國之望者為之；然山林之神也，亦有仙官主之。”于是詔五岳于山頂列置仙官廟，自承禎始也。又蜀女真謝自然泛海，將詣蓬萊求師，船為風飄，到一山，見道人指言：“天臺山司馬承禎，名在丹臺，身居赤城，此真良師也。”蓬萊隔弱水三十萬里，非舟楫可行，非飛仙無以到。自然乃回求承禎受度。后白日上升而去。承禎居山，修行勤苦，年一百余歲，重顏輕健，若三十許人。有弟子七十余人，一旦告弟子曰：“吾自居玉霄峰，東望蓬萊，常有真靈降駕。今為東海青童君、東華君所召，必須去人間?！倍眄暁饨^，若蟬蛻然解化矣。弟子葬其衣冠爾。（原未注出處。查出《大唐新語》。）

 　　尹君　　

 　　唐故尚書李公詵（詵字原缺。據(jù)明抄本補），鎮(zhèn)北門時。有道士尹君者，隱晉山，不食粟，常餌柏葉，雖發(fā)盡白，而容狀若童子，往往獨游城市。里中有老父年八十余者，顧謂人曰：“吾孩提時，嘗見李翁言，李翁吾外祖也?！鼻以唬骸拔夷昶邭q，已識尹君矣；迨今七十余年，而尹君容狀如舊，得非神仙乎。吾且老，自度能幾何為人間人；汝方壯，當志尹君之容狀?！弊允羌敖?，七十余歲矣，而尹君曾無老色，豈非以千百歲為瞬息耶。北門從事馮翊嚴公綬，好奇者，慕尹之得道，每旬休，即驅(qū)駕而詣焉。其后嚴公自軍（軍下原有為字，據(jù)明抄本刪）司馬為北門帥，遂迎尹君至府庭，館于公署，終日與同席，常有異香自肌中發(fā)，公益重之。公有女弟學浮圖氏，嘗曰：“佛氏與黃老固殊致?！鼻遗湫峙c道士游。后一日，密以堇斟致湯中，命尹君飲之。尹君即飲，驚而起曰：“吾其死乎！”俄吐出一物甚堅，有異香發(fā)其中。公命剖而視之，真麝臍也。自是尹君貌衰齒墮，其夕卒于館中。嚴公既知女弟之所為也，怒且甚，即命部將治其喪。后二日，葬尹君于汾水西二十里。明年秋，有照圣觀道士朱太虛，因投龍至晉山，忽遇尹君在山中，太虛驚而問曰：“師何為至此耶？”尹君笑曰：“吾去歲在北門，有人以堇斟飲我者，我故示之以死，然則堇斟安能敗吾真耶！”言訖，忽亡所見。太虛竊異其事，及歸，具白嚴公。曰：“吾聞仙人不死，脫有死者，乃尸解也；不然何變異之如是耶?！睂⒚l(fā)其墓以驗之，然慮惑于人，遂止其事。（出《宣室志》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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