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回
原文:
卻說韓信臨行，見漢王曰：“臣伐魏，霸王聞之，決乘虛來攻滎陽，諸將之中，王陵可屬大事，大王當(dāng)令抵楚兵，其人智勇足備，庶保無事?！蓖踉唬骸傲昴妇镁杏诔?，恐心志未定，不可用也?！毙旁唬骸傲昴缸钯t，素有遺教，王陵志如金石，堅(jiān)不可動，大王當(dāng)急用之，而以陳平為佐，如有緩急，大王當(dāng)聽子房計(jì)議，料無憂也?！蓖跎跸病?/p>
韓信領(lǐng)兵至蒲阪，早見魏兵到來，隔河與豹相拒，彼此不得相戰(zhàn)，韓信召諸將曰：“魏豹以兵守河，不設(shè)橋梁，舟缸一時(shí)難以打造，命灌嬰督工，起造木罌，最為方便?！眿朐唬骸安恢绾纹鹪欤空垎柶湓旆?。”信曰：“木罌者，縛甕缶以為筏，甕缶容受二石，力可勝一人，其甕間容五寸，下以繩鉤聯(lián)，編槍于其上，形要長而方，前置筏或板頭稍，左右置棹，可以渡軍械也。”灌嬰遵依其法。命軍中巧手軍士，傳令起造，不一二日造完，信遂命灌嬰引軍一萬，陳舟舡百十余只，沿河虛列旗幟，若渡河之狀，以為疑兵。卻密令曹專引精兵二萬從夏陽以木罌渡軍，襲安邑，以抄其后，使豹不能接應(yīng)，兩下夾攻。豹可擒也。曹參得令，暗趨夏陽。灌嬰列兵于岸，陳舡于河，多張旗幟、魏豹見了，果然疑其有伏兵，晝夜巡視，不防曹參引大兵，用木罌從夏陽渡河襲安邑，將魏豹家屬虜去，抄后殺來。魏豹巡哨軍士飛報(bào)，豹聞知大驚，方欲回兵，曹參襲殺于后，韓信追殺于前，兩下夾攻，不能相應(yīng)，柏直戰(zhàn)未數(shù)合，見信人馬攻殺甚急，不能抵?jǐn)?，向西逃走。馮敬不能對敵，先自引兵退后。魏豹不能抵當(dāng)。方欲歸臨晉逃走，早被曹參、灌嬰人馬兩邊圍上來，魏豹不能脫，被二將生擒住，綁縛來見韓信，信曰：“主上命汝為元帥，統(tǒng)領(lǐng)大兵四十五萬，睢水一陣，喪師三十余萬，睢水為之不流；汝即逃回平陽，主上不即加誅，止奪帥印，罷汝閑居，不失王爵之貴，汝當(dāng)感激，愈加策勵(lì)，以圖后功可也，卻乃輕聽術(shù)士之言，遵爾起民謀反，既被擒拿，本當(dāng)誅戮，汝為一國王爵，恐主上寬恩，免汝一死，且著軍士，囚車監(jiān)押聽候?！币幻嫒肫疥柊矒岚傩眨瑱?quán)著周叔管理國事不題。
卻說霸王打聽韓信征魏豹，知滎陽空虛，急召范增曰：“魏豹已反，韓信果然須兵入西魏征豹，不出亞父高見，膚今乘虛取滎陽，擒劉邦，亞父以為如何？”增曰：“此時(shí)正好出師，但陛下相時(shí)而動，不可輕敵，恐韓信有遺計(jì)，不可不防也?！饼埱以唬骸皝喐负吻又跻玻俊痹鲈唬骸昂弥\而成，豈可不深慮也？”于是霸王傳旨，整點(diǎn)大軍往滎陽，先差驍將李奉先領(lǐng)兵三千，探聽消息。
漢王遂與張良、陳平計(jì)議提防楚兵，有小卒來報(bào)，霸王領(lǐng)著大隊(duì)人馬，殺奔滎陽來，先差驍將李奉先領(lǐng)兵探聽。漢王聞?wù)f大驚曰：“楚兵勢重，如何迎敵？”張良曰：“韓信前曾言楚兵若來，當(dāng)以王陵為將，陳平輔之。楚可破也！何不召王陵計(jì)議？”王即召陵曰：“霸王親統(tǒng)大兵前來，爾敢領(lǐng)兵與楚迎敵否？”陵曰：“霸王勢重，難與力敵，以臣愚見，且偃旗息鼓，深溝高壘，未可出戰(zhàn)，待彼志既懈，臣用一計(jì)，楚決可走也?！蓖踉唬骸坝?jì)將安在？”陵附耳道數(shù)句言語，王大喜曰：“將軍果有此膽略，吾無憂矣！”即命王陵為將，陳平為軍師，分付三軍，各偃旗息鼓，四門嚴(yán)閉，不擊刁斗，不設(shè)一軍，有楚將李奉先前來探聽，見是如此，心中疑惑，不敢近城，差人回報(bào)霸王曰：“滎陽四門緊閉，不見一個(gè)軍士，不知何意？”左右曰：“此必漢王聞陛下來到，或搬移鄰近郡縣，屯住人馬，留此空城以待陛下，或是韓信征魏未回，內(nèi)無強(qiáng)兵，以此不敢出戰(zhàn)，虛作此聲勢以為疑兵，使陛下不敢遽然攻打也?！卑酝踉唬骸叭笋R初到，且安下大營，待明日探看動靜，再作處置?！彪S即安下營寨，人馬遠(yuǎn)來疲乏，各人卸甲休息。
卻說王陵選精銳軍五千，頭裹赤幘，各帶鮮明器械，準(zhǔn)備鞍馬緊束，人各銜枚；又選五百炮手，各帶火炮隨后。臨時(shí)聽用施行；四門多設(shè)柴草，待人馬殺到楚營，聞炮響，急點(diǎn)起人來，以防楚兵攻城。又差夏侯嬰隨后領(lǐng)大兵三萬接應(yīng)。
卻說王陵將及黃昏時(shí)候，先差精細(xì)小卒十?dāng)?shù)人，裝作楚兵，潛在楚營邊，探聽楚兵消息，有無防備，好作區(qū)處，起更時(shí)，只見小卒來報(bào)：”楚軍安營，俱休息定，并無提備?！蓖趿觏毐迩?，打赤幟，開了城，蜂擁而來，楚兵正睡熟，王陵暗傳令放炮，只五百炮手，四邊放起來，五千人馬，殺入楚營，如十萬甲兵，從天而降，楚兵又無準(zhǔn)備，急遽驚起，眼尚朦朧，如何對敵？反自相踐踏。王陵左沖右突，如入無人之境，殺得尸橫遍野，血流成河。霸王急起披掛上馬，四面觀望，見一大將挺槍往來，領(lǐng)兵沖殺。霸王大喝一聲，舉槍直取來將，來將舉槍交還，二十回合，其人敗走，領(lǐng)五千兵沖殺出營，已將五鼓矣。
霸王問軍士：“此是何人？”有小卒曰：“此漢將王陵也。”霸王暗思：“此人槍法，與其他不同，今日不除，后必為患?！奔迸鸟R正欲追趕，季布、鐘離昧、龍且俱列馬頭前止之曰：“不可，漢兵得勝，一路俱有準(zhǔn)備，城上火起，城下人馬如鐵桶相似，此必韓信之遺計(jì)也。陛下且檢點(diǎn)傷殘人馬，緊急將陵母取來，以劍伏身，監(jiān)在營中，使人與王陵說知，王陵為人最孝，聞此決來歸降，王陵若降，滎陽可破也。”霸王曰：“然?！奔床钊诵且垢芭沓?，取陵母赴軍前來不題。
卻說王陵得勝，領(lǐng)得勝兵計(jì)點(diǎn)只傷折一百多人，大殺楚兵，并自相踐踏，死者共三萬余人，回見漢王，王曰：“將軍一夜殺楚兵三萬，以霸王之勇尚退三十里，將軍之名，威振關(guān)中矣！”王陵曰：“知楚兵遠(yuǎn)來困乏，因此乘其無備，殺此一陣，霸王尚屯于此，不久仍來攻城，不可不急為計(jì)處也?！睆埩?、陳平曰：“韓元帥征魏，聞有捷音，料將回兵，不若且嚴(yán)守滎陽，以待韓信兵到，再為區(qū)處?！蓖踉唬骸吧疲彼炝钊婎A(yù)備炮石灰罐，四門嚴(yán)守。
一連十?dāng)?shù)日，楚漢并不交戰(zhàn)。只見城下忽有巡哨小卒來報(bào)，有楚使至，請王將軍相見。王陵聞?wù)f，急上城，見楚使曰：“將軍之老母，今取在楚營，欲見將軍一面，若將軍遲去，霸王決壞老母，使將軍為不孝之子，萬代罵名不朽也?！蓖趿曷犝f，放聲大哭，淚如雨下，急來告漢王曰：“臣母今年七十有余，臣生不能孝養(yǎng)一日，反遭此縲紲之苦，今楚使欲臣往見一面，臣雖赴劍萬死，亦當(dāng)急趨往見也。臣身雖在楚，此心實(shí)在大王，決不為楚效力也?！睆埩荚唬骸皩④娬`矣！前日將軍殺楚兵數(shù)萬，今只聽楚使一言，即趨入虎穴，自蹈死亡，此匹夫之見也，又未審老母果在楚營否，豈可遽然往見？須另差一人，親見老母，看有甚言語，討數(shù)手字，果然欲將軍往見，那時(shí)見之未晚也。豈可不察存亡而往見耶？”王陵聽說，即哀告漢王。王即差謀士叔孫通，前到楚營，朝見霸王。王曰：“王陵居住沛縣，不歸降于我，隨著劉邦為惡，今已將其母，拘系于此。若早歸降，使子母相見完聚，若仍復(fù)抗違，即斬其母，使王陵為萬代罪人也。”叔孫通曰：“愿請陵母一見?！卑酝踝笥覍⒘昴秆哼^來，與叔孫通相見。只見陵母以劍伏身，蓬首而跪，叔孫通心甚不忍。陵母曰：“公乃何人也？”叔孫通曰：“某乃漢使叔孫通也?！蹦冈唬骸肮珌砗螢?？”通曰：“老母之子王陵，聞母受苦，即欲降楚來見，惟恐不的，漢王故差某來，求老母手筆數(shù)字，方著王陵降楚，以事奉老母?！蹦冈唬骸笆呛窝詺e！漢王寬仁大度長者，吾子事之，得其主矣！豈可因妾而懷二心？望公情與王陵。善事漢王，早建奇功，為漢代名臣，妾雖死之日，猶生之年也?！毖粤T，遂伏劍自殺。叔孫通急欲救時(shí)，陵母頭已落地。滿營中莫不贊嘆。
卻說陵母伏劍而死，霸王聞知，大怒曰：“老媼何其太愚如此？當(dāng)碎其尸以號令三軍！”季布等拜伏奏曰：“不可！陵母雖亡，當(dāng)存其尸，歸葬沛縣，使王陵身雖在漢，而此心終有思?xì)w之念。蓋父母墳?zāi)?，乃木本水源也。他日或命一能言之士，陳說根本，王陵素有孝名，聞言動心，必降楚也。若今號令軍前，愈傷其心，無復(fù)有降楚之意?！卑酝鯊钠溲裕床钊耸帐傲昴甘?，歸葬沛具。隨召叔孫通曰：“汝可回榮陽說與漢王并王陵，快早歸降，倘打破城，死無葬地也?！笔鍖O通近霸王前道一言，就使楚兵倒戈滎陽解圍。不知說甚言？且看下回分解。
